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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4章 密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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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4章密信

這一晚重陽宴散時,已是更深露重,漫天星輝。

光王的車駕走夾城回到十六王宅,當馬車停在宅門前,溫兒與瑤兒早已伏在晁靈雲膝上,睡得極為香甜。

晁靈雲不願假手於奴婢,與李怡一人抱著一個孩子下了馬車,在夜色中並肩走回安正院。

駕車的仆從一抖韁繩,輕輕吆喝一聲,駕著馬車離開。一直緊跟其後的另一輛馬車這才緩緩停到宅門前,車簾一動,從車內跳下一名侍兒。

侍兒放好杌凳,扭身向車內道:“娘子,可以下車了。”

車內不聞應答,唯有車簾如波紋一晃,便見吳青湘彎著腰出了車廂,面無表情地下了車。

侍兒伺候吳青湘進了宅門,才又爬進車廂,從車裏抱下小郎君李渼。

八月過後,秋涼已是一夜重過一夜,滲入蒙昧不明的月色,照得人心頭生寒。

吳青湘一路走回自己的琉璃院,柔軟的鞋底踩過陰暗潮濕的寒苔,不聞一絲聲響。

今夜院中又是死寂一片,仿佛秋蟲都對這個面如覆霜的女子生出畏怯。吳青湘獨自走在前頭,也不要人提燈引路,徑自脫履登堂,卻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,穿著薄羅襪的腳底踩中了一物。

她低頭查看,發現一封雪白的信箋落在地上,襯著青色的地毯,在幽暗的夜色裏顯得那樣詭譎。

她彎腰拾起信箋,侍兒好奇,在一旁探頭探腦地問:“娘子,這是什麽?”

“休要多問。”吳青湘將信箋攏入袖中,冷冷道,“有這閑工夫,先去安置孩子。”

“是。”侍兒縮了縮脖子,趕緊抱著李渼去了臥房。

吳青湘獨自走到桌案邊,點亮燈火,卻在展開信箋的一瞬間,素來冷靜的臉上徹底失去了從容。

只見雪白的素紙上畫著一枚袖箭,用筆稚嫩、畫功拙劣,然而袖箭尾柄上那個小小的“羅”字,卻勾起她心底最陰郁的回憶。

吳青湘將箋紙飛快揉成一團,攥在掌心裏沈默了許久,才從牙縫裏輕輕擠出一句:“陰魂不散……”

蕭洪,一個早就被驅逐出京、死在流放路上的罪人,隨著這封信箋將秘密捅破,再次回到了她的生命裏。

一瞬間危機感如磐石萬鈞,壓得吳青湘幾乎喘不過氣。

到底是何人送來這封信,這人是如何進了光王宅,又知道她多少事?

己在明、敵在暗。當務之急,還是先查清楚這封信的來龍去脈,才好有個應對。

理清了思緒,吳青湘強迫自己鎮靜下來,在燈下重新展開箋紙,反覆查看。

這封信上只畫了一枚袖箭,箭上的“羅”字歪歪扭扭,醜得像蚯蚓,也許寫信的人壓根就不識字。這樣一個目不識丁的人,用的箋紙為何卻細膩潔白,品位不俗?

再者光王宅雖不是禁衛森嚴,也非任人進出之地,誰能冒險潛進宅中,將信準確無誤地投入琉璃院?或許這箋紙,就是竊自光王宅中,而這個人,也很可能就在光王宅裏。

吳青湘想通這節,冷冷一笑,將箋紙放到燈上點燃了,丟進唾盂——如果這人知道自己的底細,為何不直接發難,卻鬼鬼祟祟弄了這麽一封信出來,拐著彎地提醒她過去的事?

是投鼠忌器,怕他的孩子遭了殃嗎?

吳青湘的眼眸在燈下微微閃了一閃,低頭吹熄燈火,自去安歇不提。

一夜無話,翌日清晨,吳青湘破天荒地去了李渼屋中,漫不經心地坐在榻上,看侍兒餵他用朝食。

侍兒手持粥碗,握著湯勺,追著李渼滿屋子跑,又見旁觀的吳青湘面色冰冷,不由緊張地解釋:“小郎君這兩天有點挑嘴,吃飯不香,往常不這樣的,興許是在宮宴上吃刁了嘴……”

“他才進過幾次宮,就能吃刁了嘴?按說秋後天氣轉涼,胃口也應該見長。”吳青湘打量著孩子,問侍兒,“是不是你給他吃多了糕點細果?”

“冤枉啊,娘子叮囑過要讓郎君吃好正餐,奴婢哪敢再慣著郎君?”侍兒連忙叫屈。

吳青湘點點頭,註視著一直背對自己,沈浸在玩耍中的孩子,默默陷入沈思。

******

幾場秋雨過後,碧空白雲更見高曠,長安已是黃花堆積、菊香沖天。

這日一大清早,李怡又去了薦福寺,晁靈雲正在房中洗漱,一名婢女忽然來到廊下求見,進門後低聲向她稟報了幾句。

晁靈雲聽罷,蹙眉問:“好好的一個大活人,怎麽就尋了短見?”

“娘子有所不知,這婢女阿青是個手腳不幹凈的胚子。昨日她在廚房裏偷點心,被廚子當場拿住,奴婢訓了她兩句,誰知她氣性竟那麽大,夜裏偷偷在房中自盡了!”婢女急著將自己摘幹凈,憤憤不平地道出始末。

晁靈雲卻疑惑道:“既然手腳不幹凈,為何不報知我,也好將她打發出去?”

那婢女訕訕笑道:“娘子莫非不記得了?阿青可是聖上賜給光王的宮女,只因光王不近女色,才將她打發到廚房裏做事。她畢竟是從宮裏出來的人,輕易打發不得,何況貪嘴偷吃兩塊點心,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。”

“可你私下責罰,使她羞慚自盡,如今人死在宅中,不是更把事情鬧大了?”晁靈雲嘆了口氣,道,“我記得聖上賜的四名宮女是剛入秋時進門的,這才過了幾天,就死掉一個,若是傳揚出去……罷了,那阿青如今停在哪裏?我先過去看看。”

“娘子,這可使不得!”婢女急得直搖頭,“那可是一具自縊的屍首,娘子金尊玉貴,如何能看那等汙穢的東西?”

“怕什麽?”晁靈雲不以為然道,“如今宅中是我當家,有婢女自縊,當然得由我來處置。你休要啰唣,只管給我帶路就是。”

那婢女哪敢違拗主母,只得領著晁靈雲前往停放屍首的廂房。

此時廂房外聚著不少交頭接耳的下人,見主母來了,立刻驚慌四散。

晁靈雲淡然自若地推門直入,揭開罩在屍體上的麻布,仔細看了好一會兒,才轉身質問報信的婢女:“你真的只訓了她兩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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